1.
疼疼疼疼疼——
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就像从几百码的高空摔下来一样……
皮肤上传来灼痛感，好像被火烧到了……
动不了啊！这玩意不是自己的身体吧，可是为啥还会感觉到疼呢……
焦臭味。
是什么东西焦了吗？
喂喂，还不拿开就烤糊了哦！
……
他猛然睁开眼睛，双手在身上乱拍，灭掉了那些还在烧着的小火苗。虽然穿着的“衣服”已经只能算作是布片——准确的说，应该是烧焦的布片，但好歹也避免了变成烤肉的命运。“呼——”意识逐渐清醒过来，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开始思考起自己的处境。
“按照目前的情况，我似乎趴在一个冒着烟的泥巴坑里。”环顾四周，他试着理清思绪。“身上疼得要命，应该还站不起来。”举起手臂，他想要挪动身体。“坑可不浅，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搞不好就是我砸出来的。不过这可能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的困惑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黑影出现在坑边，光线陡然暗淡下来。
“这位又是谁啊？故意站在那儿挡太阳，黑漆漆的剪影很帅么。” 他心里嘀咕着，费劲地翻过身向上看去。
不对。天上的云层很厚，并没有太阳。虽然光线还算充足，但这种阴天显然不可能出现如此巨大的明暗对比。
再用力抬抬头，阴影的主人映入了眼帘。
“啊——”他发出一声惨叫，心里闪过一个词：“炎魔！”
一个身长接近十尺，黑得发亮的庞然大物就站在他脚边的坑旁。危险危险危险！近乎本能的反应让他一骨碌爬了起来，试图逃跑。可惜腿脚却不太争气，才动起来就踏了个空，让他又一屁股摔进坑里，只能四脚朝天地仰望着那个弥漫着硫磺味黑烟的庞然大物。
仔细看去，这个怪物并不是一团全黑。那黑漆漆的，不过是它穿着的全身盔甲而已，裸露在外的皮肤燃烧着烈焰，但却没有向外辐射一点点光明，反而撒播着阴森与恐怖。它的左手拿着一把巨剑，右手则握着覆盖满尖锐金属钉的漆黑长鞭，在巨大的牛角头盔之下，暗红色的火焰幻化成一张令人恐惧的仪容。怪物低着头，似乎也在审视着他。
“啊啊啊——”炎魔散发出的恐惧让他心胆俱裂，他举起手臂，似乎这样就能挡住怪物的攻击。“你别过来啊！离我远点听见了没有！”
“离开？”刺耳的声音在空中弥漫，正是炎魔在发问。这让他愈发恐慌起来。
“对对，有多远就离多远！真该死，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啊？”
“赫尔努拉斯即吾之名，噬汝之血以驱吾身。”炎魔俯视着他，语调阴沉。“若除血契，吾便离去。如此可否？”
“可以，当然！不管怎么样，你快点从我面前消失就好！”看上去炎魔暂时没有一剑劈掉自己的打算，他稍稍镇定了些，但是依旧有些口齿不清。
话音刚落，便有数滴暗红色的血珠从炎魔身上分离出来，旋即被包围着它的暗影烈焰蒸发殆尽。“契约已毁，吾恢复自由之身。”炎魔开口说道，然后开始慢慢飞了起来。它背后张开了双翼，至少也有十二尺长。那对漆黑之翼缓慢而有力的挥动着，带起了点点暗红的火星。炎魔慢慢地飞至半空，然后停了下来。
“下次相见，必报一败之辱。”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好像钝刀刮过皮肤，它开始加速飞行起来。待炎魔离开之后，光线也总算恢复了正常。
“呼呼。”他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总算是没有蹦出来，不过炎魔临走时说的话却让他想不通。“契约？报仇？这又是哪跟哪啊？”
这次的疑惑也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排脑袋打破了。
没错，就是一排脑袋。一排脑袋出现在坑边，红头发黄头发亚麻头发钢——哦，那是头盔——顶着各式各样头发和头盔的脑袋，他们脸上的表情却大同小异：惊奇——就像刚刚目睹了神迹降临一样；后怕——就像刚刚死里逃生一样；感激——就像刚刚发生了一个神迹让他们死里逃生了一样……咦？这么说……
“哎呀，这位就是炎魔毁灭者！”
“伊克斯普的救星！”
“从天而降的男人！”
“哈，他露点了耶……”
……
……
“这些都是在说我吗？”看着那一张张兴奋的脸，他的意识却又突然模糊了起来，“可是我，我又是谁？”
“我是……”
2.
“混账！我可是阿特兰特的王子！”年轻的法师站在魔法阵的中央怒吼着。“我的话你竟敢不听？”
“我的王子，俗世的权力在这里可算不得什么。”在法阵旁站着的黑袍老者冷冷地回答。
两位法师互相怒视着对方，谁也不肯退让，一时间气氛陷入沉默。
室内十分昏暗，只有法阵上的刻印闪烁着些许光芒，勉强可以分辨两位法师的衣着相貌。那个年轻人扬着头，脸上带着藐视一切的高傲，白色头发像一面飘扬着的旗帜。他身上的法袍样式虽然简单，但却面料精致缕纹华丽，足以显示其不凡的地位。站在一旁的老者带着兜帽，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他所着法袍样式复杂，布料却要差上一些。
“老师，我无意冒犯。”青年深呼吸了两次，试图平静下来。“不过我觉得自己已有足够的实力挑战炎魔！”
“哼哼。”老者冷笑了几声。“过分的自信只会断送掉你的性命！我知道你天资过人，但凭你现在的实力就想挑战炎魔？只怕还未够格！”
“魔法就是断送在你们这班老顽固手中！”青年的声音又开始激动了。“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更深刻的体会和掌握魔力的流动！”
“你们巫师协会每年要用掉阿特兰特多少拨款？数目想必你也清楚！其他话不必我多言，开始召唤吧！”青年抛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过头去，开始凝聚魔力，准备战斗。
“可是——”老者似乎还想劝阻，随后却暗自摇头，开始念诵召唤的咒语。“Gate（异界之门）！”
法阵上的刻印光芒大盛，暗红色的火焰缓缓升起，化为一道传送门。炎魔未至，门中传出深渊异界的咆哮声已足以教人胆寒。声音越来越近，青年法师不敢放松，他双手结印开始吟唱咒文，只待炎魔一露面，便可以将准备好的魔法砸上。
就在这蓄势待发之际，漆黑的炎魔之鞭却从门内激射而出，鞭子飞快的缠住法师的脚腕，紧接着向后一提，将他扯上半空，朝异界之门飞去。此时青年身在空中，无处借力，魔法吟唱亦被打断，炎魔才以与其体型不符的迅捷从门中跃出，挥剑砍向半空之中的法师。
“哇！——”他从噩梦惊醒，满头冷汗，仿佛炎魔那一击已经将他一分为二。梦到了些什么？他抱着头，想要回忆起那虚无的点滴，却只能感受到炎魔一剑劈来时那股强烈的死亡气息。颅内一阵刺痛，他大叫一声，又重新躺回床上。
嗯……床。
自己已经不在那个土坑之内，从头痛中恢复过来，他开始慢慢观察自己所处的房间。这似乎是个集体宿舍，房间不小，却被几张横七竖八的床塞的满满的——而自己就躺在其中一张之上。床头地板上随处可见头盔链甲手套等装备，墙壁上也挂着盾牌长剑和弓弩等武器，看起来好像是个佣兵的宿舍。
吱呀。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一个红发少年先是怯生生地探进头来，然后猛地一下把门撞得大开，再旋风一样冲到他的床前。
“感觉怎么样？”不待他开口，少年便急冲冲地问道。
他打量着来者。一身简单的硬皮甲，背上背着一把不太合身的双手剑。这种大剑成年人都得用两只手来挥舞，实在是想不出这个瘦弱的少年该如何使用。一头惹眼的红色短发下是一张小巧的面孔，虽然个子不高，但是给人一种很有气势的感觉。
“还没恢复过来吗？”少年看他没有回话，关切之情越发明显。
“好像差不多了。”他皱着眉头，想要理出一个头绪。“我这是在哪里？”
“伊克斯普子爵治下伊克斯普堡守备队卫兵宿舍。”红发小子干脆一屁股坐到床上，毫不怕生。“我叫科林，你呢？”
“我？”他张开口，想如同科林一样说出自己的名字，可是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哎，你昨天可真是太帅了！”科林似乎没打算等他回答，眉飞色舞的说起来。“昨天我们小分队刚刚赶跑十几只狗头人，还以为可以收工了，没想到那黑漆漆的大家伙就出现了！哇，真是太可怕了，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不知道谁喊了句‘是炎魔，快跑’，不过大家的腿都吓软了，都抱在一起发抖，哪里跑得动！”
“然后我就出现了，把炎魔赶跑了？”他皱着眉头插了一句。
“对啊对啊！”科林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就在炎魔慢慢靠近，我们觉得肯定死翘翘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一阵闪光，一颗流星刷的一声从云层中滑出，砰的一下就撞在我们和它之间。”
“等等等等，这不是流星吗，我在哪儿呢？”
“听我说完！”科林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等烟灰散去，我们才发现撞下来的原来是个人!炎魔也走了过去，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我们都以为那人玩完了，可是没想到在那人打了几个手势喊了几句话之后，炎魔居然灰溜溜地逃跑了！”
“很神奇是不是，是不是！那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都没被摔死，还挥挥手就赶跑了炎魔，那可是超强大的恶魔哎！”
“所以说，这个‘那人’就是我？”
“对对。是你，就是你……”科林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我和炎魔都说了些什么啊？”
“嗯？自己说的话都不记得了吗？”科林一脸的不解。“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是什么人呀？”
“我吗？”他看着科林脸上变来变去的表情，不由得轻声的笑了出来。“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人了。”
3.
科林带着他穿过习武场向守备队队长办公室走去，与其说是“带着”，不如用“围绕着”更为恰当。
“哇哦，失忆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呢？”
……
“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啦？”
……
“你住在哪？你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亲戚朋友都忘掉了吗？”
……
——科林围着他前蹦后跳，还不停的问着各种不可能得到回答的弱智问题。忍耐、忍耐。他对自己说，对方不过是个小孩嘛，没必要和他计较。
“形容下你现在的感觉嘛。我从来都没有失过忆，真的好好奇哦！”
天空多么湛蓝，空气多么新鲜！他尝试转移自己的视线，午后的阳光照耀在习武场上，勤奋的士兵们洒下晶莹的汗水，自己身上这件旧衣服也挺舒适合身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除了旁边这个喋喋不休的——
“喂喂，那你现在还能记得自己是男是女吗？”科林突然转到他的面前，踮起脚把头凑了过来，一脸认真地问道。
受不了了！他一把摁住那个长着乱糟糟红发的脑袋，把科林的脸转向前方，然后用恶狠狠的声调说道：“你问我的感觉如何？告诉你吧，我现在很烦，非常地烦！烦到想把别人的脑袋往墙上撞个几百次！你不是想体会失忆的滋味吗？让我撞完你就能了解了！”
“你这小子，走路安分点，别左晃右晃了。小心我真的揍你！”威胁完毕之后，他拍了拍科林的屁股，示意他赶快带路。科林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他，小脸气的通红，蓝色的眼眸中似乎闪烁着泪光。“你！”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跑掉了。
“是不是我说的太重了？”看着刚才还很开心的科林一下子生气跑掉，他感觉很茫然。“现在的男孩都这么娇气吗？”而操场上的士兵似乎都在看着这边偷笑，带着看好戏的猥琐表情。他有些受不了，于是便快步的跟随着科林，打算先离开这里再说。
“呼呼……”他靠着队长办公室的门口喘着气。居然跑不过一个带着武器的小孩，至少他现在知道了，自己的体力应该不怎么好。“混蛋大叔，有人欺负我！”室内传来科林带着哭腔的喊声，他死命地摇着一个正在睡觉的人。
这人应该就是守备队的队长了。他躺在靠椅里，双腿翘在桌子上，手枕在脑后，脸上盖着一份文件，似乎睡得正香，任凭科林怎么摇都不醒。这队长也只穿着简单的鞣质皮甲，他心里寻思着，难道伊克斯普领地穷到这个地步了？可是刚刚操场上列队操练的士兵们却也算盔甲整齐啊？
科林见队长不醒过来，便气冲冲地拔出双手剑，狠狠地砸了下去。
那么大的剑，就算只靠重量也能砸断一两根骨头了。他刚准备出言提醒，却只见片刻之前还在装睡的队长双腿猛的一蹬，躺在靠椅之上向后旋转起来，堪堪避过了这一剑。
“咣”的一声，大剑砸在地上，队长也重新坐定，将刚才遮脸的文件放在桌上。“怎么了，怪力女？”那人双目深陷，目光温和而又不失犀利，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容。他摸了摸自己稀疏的胡渣，道：“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去欺负你啊？”
……
……
……
“呃，都是我的错。”他抢先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请珂琳小姐务必恕罪！”
“哈哈哈哈。”大叔摆出一脸“我了解”的表情，大笑着说道，“谁叫怪力女整天疯疯癫癫不注意形象，身材又没发育好，被别人当作男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损起人不留情面，这人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混蛋大叔。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昨天救了这丫头还有我手下的士兵。”大叔拍了拍正在抡起拳头捶他的珂琳，走了过来。“伊克斯普卫兵队长尼尔，阁下是？”
打过招呼，他看到了大叔腰间的刀——狭窄的鞘，略带弧线的刀身，其形状完全不同于常用的兵刃。
“武士刀？”他不由自主地说出口。
尼尔诧异地扬起眉毛，问道：“你知道这种兵器？”
“嗯，算是吧……看到之后我就知道了。”他犹犹豫豫的回答着。
“这种武器来自遥远的东方，知道它名字的人可不多。这么年轻就有如此见识，真是不简单。”
“谬赞谬赞，我可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啊。”
“嗯？”听闻此言，尼尔大叔注视了他一会，突然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去酒吧边喝边谈吧，办公室实在是太无聊了。”
4.
“这么说你失忆了？”尼尔抿了一口酒，问到。
他们现在正坐在这个名叫“月溪”的酒馆里，尼尔要了杯“月光”——这里最有名的酒，失忆者（姑且先这么称呼他）要了杯水，珂琳在吵闹着也要点“月光”无果之后，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酒馆里并没有多少人，大白天就来喝酒的闲人毕竟很少。
“嗯。”失忆者露出苦恼的表情。“我的思绪很清晰，其他方面的记忆也好像没有缺失——只要看到了就能想起来，只是关于自己的事情一点也不记得了，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长相。”他接着补充到。“当然，我十分记得我是个男人。”尼尔对这个声明十分不解，却也没有多问。他朝着吧台喊道：“小玛丽，帮我拿面镜子过来。”
穿着女侍服的玛丽很快将镜子送来了。她一只手把镜子递给失忆者，另一只手重重地打在尼尔的手上，将大叔对她屁股的偷袭挡了回去。这场景顿时让失意者对“混蛋大叔”这个称谓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他将目光投向镜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的脸，消瘦的双颊，紧闭的嘴唇，褐色的眼睛，头上还扎着绷带，绷带里面露出几缕白发。白发？他心中闪过一些东西，可是当他想抓住的时候，念头却已消失不见了。
“怎么样，想起什么没有？你出现的方式也太诡异了——从天而降，身上的衣服也烧的差不多了。据我所知，除了巫师之外没人可以飞的那么高。”尼尔捻了捻胡渣，脸上露出想不通的表情。“但是巫师一般都会使用飞行术，哪有像你这样直接栽下来的，完全让人猜不透嘛。”
失忆者紧皱着双眉，想从脑海里捞点什么东西起来，可是所获甚微。“好像有点感觉。”他最终放弃了。“但是说不上来，反正挺陌生的，不像自己的脸。”
“可怜的娃儿，偏偏我们领地的牧师上星期死掉了。”尼尔喝了口酒，提议道，“这样吧，反正你不知道从哪里来，又不知道要到哪儿去，不如先住这儿，就当作你赶跑炎魔的谢礼。等巡游的牧师或者圣武士经过的时候，再让他们瞧瞧你的失忆症。我记得，镇子东边应该还有间空屋。”
“说起来，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炎魔这种级别的怪物？”失忆者问道，“一般来说这种恶魔极少踏出深渊异界的啊。”
“鬼知道啊。”尼尔耸了耸肩。“虽然每年秋天都有觅食困难的怪物想来洗劫城镇，但是大多不成气候。可是现在才是初秋，粮食还没收获，出现的怪物数量和级别就已经远远超过往年了，领地的守备队完全应付不过来，偏偏——”
“等等，你说现在是秋季？”失忆者突然问。
“对啊，有什么问题？”
“没，没什么。不用管我，你接着说吧。”
“哦，我们已经向别的领地请求过几次支援了，却一直都没有回音。谁叫我们这小地方只是一块没什么油水的穷乡僻壤呢。”
就这样听着尼尔讲着伊克斯普领地的风土人情——要是美女也算是风土人情的话，天色逐渐昏暗下来。黄昏来临了，酒馆里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大家在结束一天的劳动之后都选择到酒馆喝点清酒放松放松。酒客们都会和尼尔打招呼，看样子彼此都非常熟悉，当然他们也会顺带谈论下卫兵队长旁边的那位陌生人。
“你听说了吗？那个年轻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哦。”
“是啊，听说他还打败了炎魔。”
“炎魔？就是那种传说中的怪物？”
……
“嘻嘻，你成了大英雄哦。”珂琳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看着失忆者笑**的说。她的双颊绯红，眼波明亮，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酒。
“小丫头你又偷酒喝了!”尼尔给了她一爆栗。
“一点苹果酒而已！”珂琳揉着脑袋嘟着嘴抗议，随即又换上崇拜的表情看着失忆者。“炎魔毁灭者！”
“哪里哪里，我没被它砍死就已经很不错了。”
“伊克斯普的拯救者！”
“呃，不敢当，我都不记得自己做过些什么。”
“仕女珂琳.盖尔的骑士！”
“虽然我有可能是个骑士，但是你自称仕女未免也太……”
“你的事迹将被流浪诗人们传诵，你的名字将成为这片大陆的传奇！”
微醺的珂琳显然变得更加自说自话，完全没有理会旁人的存在，尼尔看着完全陶醉在自己幻想中的珂琳，对着失忆者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说起来，你的名字是？”珂琳歪着头问道。
“都说我忘记了嘛。”失忆者两手一摊，表示自己的名字不会成为大陆传奇，因为这个名字的主人都不记得它了。
“修！”珂琳突然大喊道，“修.格兰特！”
“啥？”失忆者有些搞不清状况。
“你，修.格兰特！Hugh（修）灵魂，Grant（格兰特）授予，授予人名字，就是授予他灵魂！”珂琳大声的宣布，满脸自豪。
“喂，等等——”
失忆者还来不及提出异议，一个人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队长，不好了！巡逻队发现西边出现了巨魔，数量很多！”来者是守备队的斥候，他满脸慌张气喘吁吁，看样子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
“又来了？”刚才还在喝酒打诨就像一个普通大叔一样的尼尔突然变得眼神锐利起来。“命令一三五小队带上燃烧箭去镇子西边集合！二四小队保护领主城堡以及粮仓！让巡逻队撤回，清查是否已有巨魔潜入！酒店的各位，回家关好门窗，准备好武器和火油！”他一边大声指挥着，一边急急忙忙冲出酒馆。酒馆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大家都慌乱的往外跑着，珂琳也似乎清醒了一些，想跟着尼尔一起出去。
“珂琳，你保护修，带他去东边的护林人屋子去。”酒馆外传来尼尔的命令。珂琳二话不说，抓起失忆者——现在应该叫修的手腕冲到街道上。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余下不多的人也在匆匆忙忙赶回家中。珂琳和修也不敢落后，一路朝着镇子东边跑去。
他们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跑着，昏暗的月光并不足以照亮脚下的道路。突然西边燃起了火光，将城镇中央的城堡拉扯城张牙舞爪的怪影。珂琳扭头看看了冒起的烟火，咬了咬嘴唇，拉着修的手继续向东边跑去。
“喂。”修看着在他前面奔跑着的身影，问道，“担心他们吗？”
“不。”她倔强的摇头，可是小手却捏得更紧了。“我相信他们，况且我还要保护你呢！”
“我可用不着一个小女孩来保护。”修皱起眉头，硬生生地停住脚步，将珂琳的手甩开了。珂琳转过头看着他，脸上带着怒气，对他的这种行为感到不满。就在僵持之际，前面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怎，怎么回事？”
两人顾不得斗气，急忙朝惨叫传来的方向跑去。借着镇子另一边的大火，他们看到一群人急急忙忙的从黑暗中出现，最后面有一个看起来受了伤的女子，正由几个男人搀扶，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
“出什么事了？”珂琳迎上去问。
“还站着干嘛？快跑，巨魔来了!”
巨魔！？不是在西边吗？怎么从东边进来了！修和珂琳对望一眼，同时明白过来——声东击西！在一边集结吸引守备队的注意，再派遣精锐成员从另一方潜入，十分简单的战术，但是被巨魔这种头脑简单的低智商生物使出来，却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远处的黑暗中已经出现巨魔的身影，追上逃难的人群只是时间问题——
“跑不掉的。”珂琳拔出剑来，大声喊道，“男人们都留下来战斗，让女人和孩子先走！”
“开什么玩笑？”
“脑子烧掉了?后面至少有五只巨魔！”
“留下来就是死！巨魔跑的比我快怕什么，我跑的比那个受伤的快就行了！”
一群人没有丝毫的停留，从他俩身边跑过，就连原本搀扶着伤员的人也撒开手，自顾自地加快了速度。紧随而来的巨魔越来越近了，已经可以辨认出他们的獠牙与石斧。珂琳却仍然紧握大剑，像是想以一己之力对抗来袭的巨魔。
“你要干什么？”站在一旁的修问到。
“稍微拖一会。”珂琳扭过头来，冲他挤出一个笑容，然后面对着冲过来的巨魔，摆出战斗的姿势。“你快跑吧，去通知守备队，告诉那个混蛋大叔很抱歉他得自己养老了。还有玛丽小姐，跟她说对不起，我经常偷她的酒喝，还有铁匠铺的凯伦……”珂琳的声音开始颤抖了，手中握着的剑也开始颤抖起来。
“我说你这家伙，明明只是一个怕的发抖的小女孩而已，瞎装些什么英雄啊！”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修的胸口，他用力将珂琳甩到自己的身后，狠狠地骂道，“像你这种年纪的女孩，就应该穿着漂亮的裙子去参加舞会，而不是在这里扛着剑替那群人渣送死！”
“那你现在要和我一起送死啰？”望着修的背影，珂琳的声音镇定下来。“闭嘴，我只是还没有人渣到放着一个小女孩不管自己跑掉。特别是她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称我是她的骑士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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